小时候不知愁,不知道季节与感情有什么关系,但于春夏秋冬四季中,后来回忆起来,似乎还是更喜欢秋,或许是因为秋,有着更多的有趣的故事。
秋天,我要到野外去搂草,以减轻母亲的负担,其实母亲并不曾要我去——以我之力,即便搂得到几把草,也不过是够烧壶开水,杯水车薪的。但是我喜欢去,巷子里大些的姐姐们都去搂草了,我自己在家里了然无趣,不如跟着她们出去,到原野里去看风景,听她们唱歌。
因为年头到年尾,都有人在搂草,沟沿河堑上的根子草,早在夏天就被大人刨回家晒着,秋天的原野其实是很光滑的,我们就去砸稻根。收获之后的稻地,需要翻整,那些稻根就散落在稻田里,我学着姐姐们的样子,先把稻根堆在一起,而后用镰刀、或者是挠钩的背柄将干透的泥巴砸掉,装到竹筐里。有时懒得干这些活,就去捕蚂蚱。那些在蚂蚱在我前面乱蹦,我却就是抓不着它们。
七岁的一个秋天,吃过了午饭,我和同龄的叫洛波的男孩一块玩耍,他从家里拿了火柴,我们在村前一个草垛后面点火玩,那是邻家大娘家几个姐姐夏天刨的青根子草,晒干了冬天备用的。我们原本只是弄了几棵草点着玩,可是没有想到,那火苗子被风一吹,就窜到草垛上去了,火还没有烧起来,我们两个就吓跑了。他到了哪里我不知道,现在也没有问过,我流浪到大街上,心里充满了恐惧,久久不敢回家去。夕阳西下的时候,忍不住饥饿,我偷偷的溜回了家,母亲不但没有责怪我,还给我煮了两个鸡蛋,她以为我是被火吓坏了。晚上,姐姐们谈起起火的原因,都怀疑是不是过路的人扔了烟头——没有人发现我们的恶迹,我安然地上床睡觉去了。
十二岁的时候,家里买了自行车,是那种平把的,车体比较大,我跟在姐姐的后面磨缠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跌了不知多少跤,总算学会了。我总想找个机会出去遛遛,一个黄昏,我终于逮着个机会,家里养的猪没得吃了,我自告奋勇到地里去掐地瓜秧——地离家很远,我可以骑自行车去。那块地是在岭上,我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儿就到了,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感。黄昏的风景很美,我开始掐地瓜秧,突然,我感到脚脖子上凉凉的,往后一撤脚,一条拇指粗的黄蛇呲溜窜过去了,而我的脚脖上已被咬去了一小块皮,我的头懵的大了,附近没有人,夕阳已被黑灰的云彩遮住,不远处的林子里,几座坟上荒草萋萋,恐惧让整个岭上阴森森的,我哇的一声连跳带蹦跑到了地头,扳倒车子就跑,慌张中把不住方向,又跌落到一边的小沟里。回到家告诉大不了几岁的姐姐,然后我们两个学着小人书里的'说法,找了一根黄胶鞋的鞋带,将我的腿扎了起来,那样,毒就不往上走了。那天晚上,村里放电影,我的脚麻麻的,不停的跺脚,被坐在不远处的老师发现了,问明了情况,连忙帮着解开了鞋带,小腿以下才慢慢恢复了知觉,应该感谢上帝,那不是一条毒蛇。
时光如排山倒海,把往事淹没,青春的岁月很快的就消失了,生活在一个人懂事了之后,就会显示出复杂性,人生在追求与失落中起起伏伏,在生死别离中一次次的痛楚,人便少了浮躁,多了平静,多了从容,愈发分辨的清,该走的路。
这场雨过后,就该是秋天了,我喜欢秋,喜欢秋的凉爽,喜欢秋的宁静,只是看到别人有所获而自己无所获时,会感到一丝悲凉,这悲凉反而更增加了秋的滋味——秋天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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