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炎炎,阳光总是格外的刺眼。正值中午,路上有三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,以及那些扯着嗓子再大声吆喝的小贩们,没有了平日人来人往的热闹。
酷热的烦闷充斥着空气,像一个受热膨胀的气球,只待一根细发般的银针把她戳破。
她坐在柜台里,使劲地扇着扇子。今天饭店里又是一番冷清。饭店角落里的几台空调,正安静地伫立着。最近一个月下来饭店的生意并不好,若再为那些进来歇息而不点菜的路人而开空调,岂不是做亏本生意?
窗外刺眼的阳光渗透进来,并蔓延到桌子上,开始侵城掠地。这让她感到不是很快,不仅是因为阳光炎热的温度,更重要的原因是——她自己的名字,便是阳光。
多土的名字啊!他总是这样想着。因为名字的关系,从小到大就没少被别人嘲笑过,虽然气愤,但也无济于事。谁让母亲给她取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名字!
“为什么是阳光这个名字!让我老是让别人取笑!我讨厌这个名字!讨厌阳光!”一个小女孩哭闹着跑远了,只剩下愣在原地的年轻母亲。他那刚伸出去正要抚摸安慰小女孩的手,僵在半空中,脸上是僵硬的微笑,满眼的疼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,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。
记忆中,小女孩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,而年轻母亲的身影却如此清晰,在乱风之中,显得愈发单薄而孤独。
“哐当”一声,清脆而刺耳,把她飘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。她三步作两步向厨房走去,心想又是哪个不省事的摔了东西。当她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
,却看到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阿萍,以及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片。
阿萍是几个月前新雇的员工,做事勤快认真,平时沉默寡言,性子又好,自然是让她满意的员工。她看着一脸惶恐的阿萍,昏黄的灯光下,阿萍本就瘦削的脸显得更加苍白,眼下的乌青更是明显。
“老板娘,我,我会赔的……。. ”阿萍不安地搓着双手。他轻叹了口气,说:“不用了,你也不容易,把这儿收拾收拾吧。”阿萍一愣,抬起泛红的眼眶看着她,继而便是语无伦次的道谢。
这时,外头跑进来一个员工,说是一个老婆婆来了,要找阿萍。
一个矮小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,是一个年买的老太太,柱着拐杖 ,拿着大衣,朝阿萍走去,一脸的和蔼慈祥。“妈,你怎么过来了?”阿萍快步走上前,扶着颤巍巍的老人。“早上听天气预报说,今晚会有冷空气,所以给你送了一件大衣。妈没妨碍你工作吧?哟,这是怎么了,眼眶这么红?”老人关切地问。“没事,烟熏的,过一会就好了。妈,这里离家那么远,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还大老远地给我送衣服……。”在阿萍的`嗔怪中,老人像得了糖的孩子,笑的甜蜜而幸福。
阳光披洒在她们身上,显得温馨而美好,宛如一道唯美的风景线,被时间定格。如此温暖的一幕,灼伤了她的眼。像是一块石头跌落湖中,她的内心掀起阵阵涟漪。她想到了母亲。
母亲已年过六旬,头发花白,满脸褶皱,前些年又得了中风,咿咿呀呀说不清楚,行动又不方便,最后她听从丈夫的建议,把母亲送到了较为偏僻的养老院。如今想来,竟也有很长时间没去看望母亲了。
她总想着,把生意管好了,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看望母亲。然而,在这一刻,她突然很想,很想见到母亲。
心动不如行动。她早早地关了店铺,坐上了开往养老院的出租车。
然,近亲,情更怯。
阳光笼罩着养老院,显得一派温暖,弥补着院内的清冷。
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,走到了走廊最末尾的房间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气味,为这阴暗的走廊增添了一丝悲凉。
她止步于房门前,手放在门把上又抽回,始终没有勇气推开房门。
是的,她害拍了。究竟在害怕什么,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。害怕跟母亲相见?害怕母亲的责怪?还是怕,面对母亲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突然起了风,把门轻轻地推开了,原来门没锁。
这是一间向阳的房间,听工作人员说,这是母亲自己主动要求换的。母亲说,她喜欢有阳光的地方。
喜欢………有阳光的地方……。.
这句话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不散,直至见到眼前的一幕。
母亲安静地坐在轮椅上,紧挨着窗户。温暖的橙黄越过窗户,打落在母亲身上,显得愈发祥和与宁静,却把母亲的背影衬得孤单。
她的呼吸一窒。房间里安静让她感到不安,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慢慢消失。轻如纱,薄似雾。仿佛伴随着时间的流驶,母亲的身影会慢慢化作一缕青烟,随风而散,在阳光下没了踪影。抓不住,留不下,徒留遗憾与悔恨。
与母亲相隔的几步距离,她走得如此艰难而又沉重。像是过了一个世纪,她终于走到了母亲身边。
伦以上的老人似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,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东西。她低头一看,发现母亲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她儿时的照片。照片中的小女孩在草地上奔跑,在阳光环绕下开心地大笑,宛如跌落凡尘的圣洁的小天使。
喉咙忽地发紧,讲不出话来。
往事如风,打落一地花红。一切,终是渐行,渐远,渐无影。
她缓缓地走到母亲面前轻轻地弯下腰,抱住了母亲。母亲很瘦,瘦的让她心疼。眼泪肆意地流泪,她哽咽着,轻轻抽泣。
“妈,对不起……我来晚了……”
老人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,继而激动地颤抖着,晶莹的液体溢满了眼眶,含糊着说不清话,手一松,照片便无声地滑落在地上。老人吃力地抬起微抖的手,抚上她的脊背。一如当年年轻美丽的母亲安慰着怀中不知所措的小女孩,缓慢而温柔。
在阳光的包围下,母女俩轻轻相拥。即便不语,也已然明白彼此心中所想,心中所爱。
被风吹翻的照片平躺在阳光投射的地面上,背面一行娟秀泛黄的字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,那时母亲当年写下的:
你是我生命的阳光。
你如阳光,温暖我。我爱阳光,如爱你。
她在心中默念着,笑了。
你也是我生命中,最美丽的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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