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脸是一只流浪狗。白白的，胖胖的，因为它脸上总是带着黑泥，它的主人索性给它取名花脸。
它的主人叫大成，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。 大成无子，老婆又在多年前跟人跑了，平日里都是花脸陪着。大成的家很破旧，是典型的六七十年代的'农村泥土房，一共两间屋子，厨房和睡的地方。花脸至今还记得当初大成是怎样用一截火腿肠诱拐它的。又是怎样一点点驯服它的。
花脸很享受现在的生活——只需帮大成照看屋子，时候一到自然有飯送到嘴边，尽管几个月都不能见着荤腥。
农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宁静。大成一有空闲就陪花脸四处溜达。如果白天就捉蝴蝶，惹蜜蜂，在草地上翻滚。晚上则在树下乘凉，看看星星。
一天，村里来了一群人，村干部在旁边帮着宣传，说是要开发土地，救济农民。村民只要把自家土地的所有权转交给他们，就能获得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金。大成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，自顾自的。除了几个村民外，其余都信以为真。土地转交现场热火朝天，村民脸上挂满了笑容。村干部又到不交土地的村民（其中也包括大成）家中做思想工作，在经过村干部的死缠烂打后，渐渐有人缴械投降了。大成犟着，死都不同意，村干部来他就抡起锄头轰。后来村干部不去搭理了。
看着村民一个个过上了好日子，花脸不明白，为什么主人那么傻呢？它不想再陪大成过清苦日子了。于是在一个慵懒的清晨，它离开了大成。
数个春夏秋冬中，大成目睹屋子周围盖起了现代化的大楼，大量的新面孔涌进这里。农田没了，变为了水泥房；蝴蝶没了，变为吱吱嘎嘎的汽车。天空也冷清了，大成只能看见太阳和月亮。以前弥漫在空气中的花香如今被刺鼻的灰尘味替代。大成和他的房子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。当地部门经常来找大成协商，皆是无功而返。
又过了数个春夏秋冬，花脸回来了，它是被这久违的感觉吸引过来的。它与大成都老了，两个好朋友一见面，心里的亲情之火又重新点燃。它跟大成一如既往地依偎在树下。呆呆地看着脚下的土地以及…土地外的土地。大成遇见花脸至今已有十年了。十年内，大成视花脸如子女，花脸走后大成曾伤心了一阵子，后来又患上了严重的肺病。花脸离开后，四处游荡。城市兴起中，它过上了它梦寐以求的好日子，然而却差点让它丧命，多年吃着工厂生产出来的食物，体内聚集了大量的毒素。它现在终于能理解大成了。
次日，当地部门又来劝说大成。这次他们连话也说不出了——大成和花脸安详地依偎着对方。
大成和花脸最终还是选择了脚下的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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