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金子还珍贵的弹珠
当你觉得一枚钻石比一枚弹珠珍贵的时候,你已经可悲地长大了。
——题记
从题海中出来,已经是六点半了。夕阳迟迟不肯回家,还半躲进浓厚的红云中,只露出半张单纯的孩子一样的脸。教学楼下有几个小学生在玩弹珠,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让夕阳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更加留恋。此情此景,似乎,自己也曾拥有。
吱嘎——我的记忆大门被推开。
在我还是与他们一样的年纪时,我也有一大罐彩色的弹珠。白的、绿的、红的……它们一起构成了我一个五彩斑斓的童年。那满满的一罐弹珠,大多是我赢来的,我是玩弹珠的高手,难有败绩,就算是男生也不如我。
那时的夏天没有这么热,没有什么温室效应,没有什么雾霾天气,南国的夏天总是热情却从不是淡雅,知了比现在多出好几倍,几乎每棵树上都有十几只,抓知了也不需网子,只要你能屏住气,动作再快速点,不消半个小时你就能抓到一盒子的知了。那时我很烦它们,它们总是叫呀叫呀,从清晨叫到黄昏,从生叫到死。现在想想,能一直坚持做一件事那么久,也是值得人去敬佩的。
但我不爱抓知了,我习惯草草地做完作业后,抱着那沉甸甸的铁罐子,蹑手蹑脚地跑出门,然后扯开嗓子喊:玩弹珠了喂!!不出五分钟,我就能听见好几道门开再被关上的声音,然后十数个孩子抱住或大或小的罐子,在一棵榕树底下集中。那是一棵百年老榕树。那时候我的阿毛也还在,它喜欢跟着我,不管我去到哪儿,它就像我的影子一样。有我就有阿毛。
阿毛喜欢在我赢的时候叫两声,响亮又欢快,就跟它自己打架赢了一样骄傲。
“疯丫头,快回来吃饭——”那时候奶奶也还在。她总是在我赢得几乎失态的时候出现,然后在离我百步开外喊上这么一句百年不变的台词,中气十足,不见半点老态。而我只能满脸不舍,一步三回头地向奶奶走去。当然,我是不会忘记我的.弹珠罐子的,真高兴,它又重上几分了。
那时候也是黄昏。夕阳下,她的大手裹着我的小手,阿毛在我们前面欢快地追着漂亮的彩蝶,阳光把我们仨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,最后融成一团,消失在夜幕中……
现在的我终于像小时候期待着的一样长大了,我不再那么疯疯癫癫。长辈们夸我懂事,只有我知道,我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。那时候我的快乐那么简单,那么纯粹,而现在,我不爱笑了。
阿毛在五年前被偷了,伤心的奶奶一时气急攻心,病来如山倒,在病床上缠绵近两年,也在三年前的这个夏天去世了。我的弹珠罐子早已铁锈斑驳,就像我成熟的心。母亲在几个月前的大扫除把它扔了,我没有阻止。物是人已非,曾经的美好不会再回来了。
夕阳再怎么拖延也不得不回家去,就像曾经的贪玩的我被奶奶喊回家一样。与那最后一抹阳光离开的,还有楼下玩弹珠的孩子们,他们捧着弹珠,就像捧着全世界一样地郑重。我浮动的记忆再次被我尘封,该写试卷了。
“那些弹珠有那么珍贵吗?看他们那认真地神情,不知道的还以为礼貌装的是钻石呢。”同桌也在我身边看见这一幕,戏谑地对我说。我没有看她,而是看着那些孩子离开的方向,像回答她,也像对自己说:“不,那些比钻石还要珍贵。”
或许对于这时的他们而言,那只要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大罐的弹珠,真的比我们眼中璀璨昂贵的钻石要来得重要。我知道,珍贵的不是弹珠本身,而是那带来的快乐和象征的童年,或许再将来,他们就很难得到那么纯粹的快乐了。
那是比钻石还珍贵的弹珠。
那是比钻石还珍贵的童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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