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初]
近期电影界涌起了一股追忆青春的热潮,没有令人瞠目结舌的特技或是惊心动魄的场面,只有舒缓微哑的歌曲里缓缓流动着的情绪在每个人的血液中沉淀。
而那两个替电影票房保驾护航的简单名字,便是青春。青春流失殆尽后的人们掩面痛哭,怀念那个青葱岁月眉目清澈的自己;正享受挥霍着青春的人们心生向往,羡慕荧幕上的主角们拥有的热烈而不平凡的青春。其实后者在逐渐褪去稚气时也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感觉,仿佛有些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,像水一样蒸发了。
而回首过去,其实谁的青春都不平凡。学校门口的早餐店只供应限量的豆浆,只有偶尔早起时才能够喝得到。操场周围只有香樟树,总共是十七棵,你总是疑惑为什么不再栽上一棵讨个好彩头。这些都只是那时候你并不怎么在意的细枝末节。
但直到你永远地离开这里,你才会发现,所有喝到的豆浆,都不再有那时候的香甜,而没有哪里有整整好十七棵不高不矮、枝繁叶茂的香樟树。(中国作文网 www.sanwen.com)
[第一盏茶]
初中时候语文老师换了三个。最后一个教得最久的是个很年轻的姑娘,教书不到两三年的样子。眉眼长得比较开,不至于算美女但胜在够肤色够白。当时班上许多人都特别讨厌语文课,讨厌“千篇一律”的经典文章,讨厌不知所云的文学手法,到后来上语文课便越发猖狂,肆无忌惮的高声嬉闹,此起彼伏的插科打诨,朦胧困乏的倦眼和趴在桌上了无声息的声影。这是初中后期我对班里语文课堂的最后印象。
中考很不理想,因此也就自欺欺人地对初中的日子避而不谈。长久下来也就淡忘了许多许多,对她最后的印象也就是中考前不久的最后一次发怒。由于糟糕的课堂氛围和完全不走心的作业状况,她常常发怒,但那最后一次是最严重的一次。
初夏的蝉在枝叶间放声引吭,而教室里寂静无声,大多数人都出于趴在桌上离入睡就差临门一脚的模样。而她气得身子发颤,不是很大的眸中蓄满了泪水。
“你们这样,我怎么教下去……”声嘶力竭的叫喊之后是她捂着脸隐忍而忧伤的啜泣。有人已经彻底趴在桌上睡着了,有人冷着脸翻书,有人不知所措地呆住了,而我——不忍地别开了脸。
我生性是个很懦弱的人,这表现在很多时候我并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,也很难和人歇斯底里地争吵或是温声安慰情绪低落的人。所以我唯一能做的,是不去看那张哭泣的脸。但即使这样,这个场景还是印象深刻。所以后来我写小说的过程中,也常常会想到一个语文老师的角色,被顽劣的.学生气哭,抽噎得肩膀一颤一颤的,我想,是因为我真的忘不掉她。
也忘不掉,连用温柔的口吻说一句安慰的话都做不到的,那个自己。
[第二盏茶]
高中之后,对老师的态度更加淡漠了。因为大多数人往往踩着铃声进教室,在下课铃还没响前就已经开始收拾教案。
比起初中时候那种争分夺秒抢课恨不得下课时间全部占掉的模式,我竟还有些不习惯。两方更像是你来我往的商业伙伴,但是连“买卖不成情意在”都得不到一分半点的诠释。
政治老师是个小领导,成天顶着个地中海和我们吹嘘他每天有多忙。然后我就自顾自写笔记,顺便跟着呵呵笑。
有次月考完,我们班意料之中地拿了个倒数第一。成绩出来后那天夜里是他留校值班,他特地穿过两个教学楼来问我们有没有问题。
没有人回答,只是兀自完成作业。他有些自讨没趣地摸了摸头顶,又强忍尴尬背着手开始在教室里转圈。他走得很慢,想必是希望有人能举手拦下他请教问题。可是他转了三圈后,整个教室依然都在埋头苦干,寂静无声。
我听见他轻轻地咳了一声,然后开门走出去了。随后教室里又恢复了悉悉索索搞小动作或是聊天的声音。我垂下头,眼前似乎还浮现着他有些矮胖的身材。
我想,也许并不是高中以后老师学生就各管各了。只是我们这群人。未免,太过冷漠。
[第三盏茶]
临近毕业,算是人生中一个称得上转折点的时间了。高三的备战紧锣密鼓地进行着,所有人都知道这注定是一场鏖战。
我不是那个埋首书案的身影,而是那个望着窗外的少年。高三后成绩一直很稳定,不算好也不算差,这种温吞吞的状态让我自己和老师都有点着急。
可是我并不想做那个睥睨题海、心中千种解法的学霸。我并不想参与那种世俗强加给我的战争,我想做那个为书中人性剖析段落潸然泪下的赤子。
师生是一种早已注定了结局的短暂关系。在漫漫的人生路上并肩走一段,然后我们会远远跑到前头。只是偶然之中的偶尔,才会回头注视。可是我们在忽略自己老去的同时,他们在清晰明显地老去了。
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短暂,才显得弥足珍贵。我很想珍惜与他们见的每一面。
我最喜欢数学老师带点狡黠的笑。让整个风雨如晦的高中年代都变得明艳起来。她娇小的个子仍像孩子,踮着脚在黑板上写那些艰深晦涩的解析。我托着腮想,愿时光啊,永远不要伤害她。
愿离开高中的那个我,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,都能够时常梦见,俏皮的,让我头疼的数学课。
[终]
时常突然的沉默,大起大落的情绪,不忌后果的宣泄,愈演愈烈的青春和江河日下般的衰老过程,勾勒成青春电影最平淡无奇的一幕。而直到散场,你才终于发现,这一切都变得刻骨铭心起来。
许多人也许在高中奋斗拼搏,也许经历了当时自己以为轰轰烈烈的初恋。可是多年一过,你忘了所有贴在桌面上勉励自己的话和那些用笔画红的重点知识,你忘了第一次约会时的忐忑和在操场上对着夕阳许下的承诺。
而记忆里最鲜明的,竟是那个相貌平庸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,在报到那天木讷地推了一下眼镜,说的那一声“大家好,我是你们的班主任”。
这并不是我的故事,却是每一个我们的故事。
高三(1)班陈书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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