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冬天,文学社邀了几位爱好文学的朋友在某个酒吧聚聚,就是在那里,我遇见了小薏。
初冬的日子里走进大学的校园,总让人觉得是踏在钢琴的黑白键上,每一寸的步伐都伴着依稀隐约的节奏,时紧时舒。那时,冬天还刚和校园西边的梧桐打了个照面,景致也还算不得凋零。小薏说我有女人的灵气,一看就知道有,便尾巴似地跟住了我,要我陪她说话。
坐在那间挂着牦牛头的酒吧里,我说完一则往事。小薏的脸上带着千篇一律的微笑,手指划着咖啡杯的边缘,调匙在托盘里发出的“嘶啦嘶啦”的呻吟也变得十分悠扬。她的问题很少,通常只是在我结束话题的时候问一句,真的吗?随后笑笑说,你是不会骗我的。她喜欢听人讲充满幻想的故事,树上飞行的鱼、蓝天里飘摇的翅膀,以及有关《圣经》上林林总总白色、红色、灰色的`传说。黯然的灯光洒了一地。
我对小薏说,自私的人是可耻的。她说,自私的人是可爱的。我说,你错了。她说,错是必然的。她告诉我,朋友送了她一只双肩包。粉红色的表皮在阳光下的反射率很高,形态别致得背着它就像背着一瓣花萼在东奔西跑。我没有吭声,只是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采磨菇的女孩。
聚会很快就散了,深夜里的电话铃像一只触电的麻雀,在耳朵背后留下一道伤痕。我捂着被灼痛的耳朵去听,没有人说话,我静静地等着,小薏的声音便像种子发芽一样钻了出来,谈一谈,好么?我侧身看了看那个大红的电子钟,黑暗里它正火一样地燃烧着。午夜两点。
大学校园有时就像个粉红色流言的温床,常常一觉醒来就会发现昨天故事的主角今天已另有人选。在我认识小薏后不久,我的周围就充斥了关于她的风言风语,听说她爱上了同班的一个外地男生,并且义无反顾地在校外租了间屋子和他住在一起。我偶尔也在学校对面的自由市场上碰到过他们几次,男孩子又瘦又高,很斯文地推着车,小薏则带着一脸没有卸尽稚嫩的老练,从菜贩子手里接过鸡蛋西红柿,还有几块深褚色的鸡血。天边那轮红得没有一点热气的夕阳,让我在那些冬日的黄昏,从小薏快乐满足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阴影。
当那个很冷的冬天过去了一半的时候,我认识了一位诗人。在好几个社交场合,我都看见腼腆的他不得不一次次地举起酒杯说一些俗气的劝酒辞,他身上的俊逸儒雅像是圣诞节打折的滞销商品,在红红火火的背景下竟无人问津。私底下他苦笑着对我说,诗人除开写诗,还必须做很多其他的事,浪漫并不能当作饭吃。
那个午后,我挑了个光照条件不错的阶梯教室,阅读诗人的第二本诗集《承受与表达》,封面上那帧黑白肖像里温善的眼睛,在暖暖的阳光下传递给我一份挣扎而不屈的心情。小薏远远地走过来,一声不吭地坐到我身边,拿了我桌上的 walkman,把头埋进双臂中安安静静地听。许久许久,我看见她的眼泪把袖管沾湿了大半,lowbattery的红灯闪得令人心烦。
爱是痛苦的,她抬起头告诉我,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。我看着她满脸的泪痕明白爱情再一次背叛了我们,但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她。遥想起某个夜晚,我曾苦苦地追问一个答案,最后却仍被意料中的回答伤害得体无完肤,躺在冰冷的床上一整夜的梦都是湿的。有时候我真的是奇怪,像我们这种在十字路口决不乱穿马路、天黑出门必定带着手电筒、指责别人的错误时自己首先脸红的胆小女孩,为什么当爱情降临时就会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。
小薏继续把头埋在叠起的双臂里,像一只倦极归巢的大雁,无力再作更远的飞行。她曾告诉我她是个喜欢偷吃巧克力的女孩子,藏在壁炉的后面,捧着从外婆糖罐里偷来的巧克力,用舌尖贪婪地品尝着香草和牛奶的新鲜甘饴。那一刻,我记起了很多她曾说过的话和我曾对她说过的话,真的,那一刻我都记起来了。我知道,飞翔的太阳鱼、飘摇的翅膀和圣诞节的花环都离我们远去了,远远地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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