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菜园子散文

2021-03-20 [第四单元]写一篇散文

  陕北山大沟深平地少,能浇上水的菜园子极为稀缺。几乎每一个地处沟道的山村都有几个和菜园子有关的地名,大的叫园子滩、园子湾,小的叫园子圪崂、园子圪台,中不溜的叫前园子、后园子,甚至有的村名也叫成高家园子、李家园子等。足见菜园子地位的重要。

  别看这些菜园子名堂叫得很大,但规模却小得可怜。三分五分的不多,七分八分的更少,能上一亩的简直就像驴下骡子猪生象,堪比凤毛麟角。为什么呢?因为缺水。小河里的流水靠不住,一逢天旱就断流;大河里有水路太远,浇一回菜地需半天;天上的雨水指不上,十年九旱等不上。因此,只能用山泉水。山泉水都生在半崖壁,周围不要说有地了,连土也没有多少,要利用它只有两种办法:一种是地撵水,另一种是水撵地。

  所谓地撵水,就是在有泉水的石壁下修出一片园子来,大石头垒成墙,小石头坐着底,然后担土垫起来。这样的园子规模小得能把人气哭又惹笑。从高处往下看它像些土络络,从低处往上看它是些石墙墙,站在对面平平地往过看,又什么也不像了,只看见大的回不转驴,小的卧不下牛,还有那更小的,只能站得下一两个人。

  所谓水撵地,就是修一条水道把泉水引到地里头。因为石崖就是河壕,河壕里没有多少地。高处够不上,低处怕洪水,总得挪对出好远,才能选出一坨坨地。那地不是白草湾,就是乱石滩,不下大功夫,定然弄不成。这倒还罢了,最难的地方在修水沟。要在石崖上修出一条水沟来,费的周折可不一般。石缝里用胶泥捏水道,悬空处用树杆做渡槽;石鼻突出处,斩低细处钻邃洞;落差太大处,石板接成小跌哨。没有一股子勇气想也不敢想,没有一定的苦水想到也做不到。

  园子修好了,水道修好了,没有蓄水的池子只能干瞪眼。涓涓山泉水,细如一股线,有的慢慢往出洇,有的细细往下滴,最旺处也没有多少水。因此,必须修一个蓄水池子把水集中起来。修水池子时,人们挑一个小旮旯,挖一个池塘,石块垒边,黄泥垫底,杵子杵,墩子墩,通体压进去一些菅草根,然后在开口立一块青石板,就算修成了。蓄水时挡住石板,水就蓄起来了;蓄满了用水时去掉石板,水就咕嘟嘟地流开了。

  蓄一池水得用很长时间,要么是一个白天,要么是一个晚上,因此浇园子总在黄昏时和大清早。水池小,菜园多,一次肯定浇不完,加上园子涉及多户人家,谁先浇,谁后浇,都成了大问题。这些问题一到干旱时更突出,烈日如火烤,菜苗半枯焦,众人都着急,磕磕碰碰就免不了。有时,轮上的人起了个大清早,去浇园子时,却发现池子里没有一点水。他抱怨前一家用后没堵好,前一家却说“堵是堵好了,不知哪一个挨刀子娃娃放开了”,于是就会有一场闹。有的人技术差,让水在半道上漏掉了,不但自己的园子没浇成,把公用的水道也冲坏了,也是一场闹。有的人时运背,“三年等了个闰腊月”,好容易轮上自己浇水了,老天却下雨了,等到能浇时却发现泥浆漫了水道,他要众人一起挖,众人则说:“老天爷下的没办法”,还是一场闹。更有一些懒汉平日里指靠婆姨和老人务园子,连自己的园子也认不清,偶然浇一次水,竟把水浇到别人的地里了。错浇了的那家不言传,自己家里却闹红了:婆姨哭,老人骂,全村人捂了嘴巴笑,一闹就是好几天。至于说,你浇水时踩坏了我的苗,我浇水时冲烂了你的畦;张家娃娃拔了李家的水萝卜,李家娃娃摘了张家的嫩黄瓜,零零碎碎,丝丝蔓蔓的纠纷说也说不清,道也道不明。总是今天吵了明天了,明天了了后天继续吵。

  吵归吵,闹归闹,菜园子的作务更重要。在泉水不夠浇灌水菜园子时,大家就在自己身上想办法,大人们挑起水桶担,娃娃们拿上水棍抬,硬让人累点,不让菜受旱。菜地有草了,人们便及时锄草;菜地缺肥了,人们便开始追肥;菜地生病了,人们便打药撒灰,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菜地。因为这一块块水菜园子,关系他们的生活质量,影响他们的.人情门户,自己吃不好还可以凑合,来了客人拿什么招待?特别是子女到了结婚年龄、村里担任一官半职、十村八里有点威望、儿子女儿在外工作的人家,更是对菜园子关爱有加。

  有了这样的重视程度,得到如此的精心作务,水菜园子的蔬菜怎能长不好?每到盛夏时间,绿的蓬勃,红的鲜艳,看得人养眼,香得人陶醉,水菜园子就成了陕北一道靓丽的风景:小葱水淋淋,韭菜绿铮铮,茄子紫腾腾,芫荽乱纷纷;白菜笑得裂开嘴,萝卜喜得钻地缝,辣椒羞得红了脸,黄瓜乐得打秋千。边畔上开着金针花,格楞上吊着嫩南瓜;脆格簌簌蒜苔出当心,胖格楚楚菜豆乱抽筋。走进小菜园,如入油画中,那作务菜地的农民就是那画中人。如果你走进哪一户人家,那脆的黄瓜、甜的小瓜、红的柿子、白的萝卜就会满篮子摆在面前,让你尝,让你拿。这时候,你一定为陕北人的热情和淳朴而感动,被陕北人的勤劳和艰苦所折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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